□ 施建平

　　春节前，我买了一套二手房。房子不错，是一个套间，虽然已经十年了，可是一打开跟新的一样，看得出主人不常在家住。房子原来的主人挺有生活情趣的，她养了好一些花，这些花留给了我们，我们都不知道这些花的名字。浇花自然成了我的事情，人家有情有意把它们留给我，到我手里不能给养死了，所以我格外小心地侍弄它们。

　　一天早晨给花浇水时发现放在南窗台上的一盆花高高地蹿起一根茎，接下来几天在茎的头上便开出一簇细细长长的红花。“二闺女”回来看见感到十分稀奇，她笑着告诉我们：

　　“我还没见过芦荟开花呢。在我家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它开过花，真是奇了。”

　　于是我知道了这些花中有两盆芦荟，一盆开花了，放在客厅里的那一盆小的还没有开花，不过客厅里的芦荟小巧玲珑，色泽葱翠，像是人工做成的，没一点瑕疵；窗台上的那盆，叶片阔大，绿中透出些许苍白，每片叶子的末端有一小截枯了萎缩了，还有一些开败了的花干枯地落在窗台上，我倒觉得这更加真实一些。妻接上来说：

　　“是的，五婶家长了那么多芦荟，没一个开花的。芦荟可以做药的，熬汤喝能治病。这开花好不好呢？”

　　“二闺女”打开手机上网查了一下，她笑着说：“芦荟难得开花，开花是好兆头。”她把手机屏幕朝我们面前晃了一下。

　　“二闺女”就是原房主家的大闺女，她二十一岁，比我家的孩子小，我们就叫她“二闺女”。年前我们要买她家房子的时候，她妈又是喜又是忧，喜的是，用她妈自己的话说“‘吉房出售’贴在窗上二年也没人买，今天忽然有人买了”；忧的是，她说：“不巧我刚给小孩子报名学驾照，早知道就不给她报名了。”

　　“要卖就卖了吧，这是个机会，要不然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。”她表哥劝她说。

　　“这没什么问题啊，孩子学车还住在这儿。现在谁还在乎小孩子吃呢？”妻笑着说。

　　“没事的，住我这儿吧。”她表哥说。

　　“孩子不习惯在人家，她从不在别人家住。房子卖了就成了别人家了。”她说。

　　“那你考虑一下，明天再说。”我们和她表哥说。

　　第二天早晨她和她女儿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搬家了。她指了指朝北边那个房间说：“就让她睡这个房间，在沙发上睡。”我想她跟她闺女昨晚该是商量了好一阵子才作出的决定，她想尽量少给别人添麻烦，小孩子只要有个地方睡觉就行，所以就捡了个条件最差的地方。

　　晚上，亲朋好友来给我热闹了一下，又是放炮仗又是喝酒还说着笑话，他们看到有一个小闺女在这儿都感到好玩，都说还没见过这样的呢，买卖双方都互相提防着，生怕上了别人的当。半夜里醒来，妻附在我的耳朵上说：“真好，一搬进来就有了一个闺女。”

　　妻真的像对闺女一样照应着她的生活，路上她姑奶奶硬拉她去吃饭她都不肯，她说要回家吃。妻说闺女养家了，问她妈跟她说些什么。她说：“我妈问我睡哪儿的，我说在南面那个房间里，里面有空调。”小孩子说实话，在这儿的事儿她一五一十都告诉她妈。

　　年底应酬多，每次出去都牵挂着闺女。一天，楼上的小姨子说吃饭，我总是心不在焉，留心着楼下的动静。小姨子说：“她回来不会自己吃吗？真正是的。”我说：“‘二闺女’嘛！”一屋人都笑了起来，妻笑得弯腰曲背，直抹眼泪。回家的时候女孩儿正在吃晚饭，我叫她上楼吃她不肯。妻告诉她：“你叔说你是‘二闺女’。”

　　春节后，她妈带着“二闺女”给我们拜年，我们给她压岁钱，好像真成闺女了。她妈开玩笑说：“这闺女就喜欢住你们家里，就给你们了。”

　　“孩子，放心吧，一直管到你学车毕业。不学车也要常来玩。”我望着开花的那盆芦荟兴奋地说。妻和“二闺女”坐在沙发上，头靠着头说了小半天的话。

　　今年一准有喜事，我们得了个“二闺女”，芦荟开花了。我胡乱写了一首小诗：

　　芦荟开花兆祥瑞，小康农户乐多多。

　　糖茶一碗迎嘉客，米酒三杯论白鹅。

　　屋后鸡雏随意闹，门前河水纵情歌。

　　耕田禾绿风光好，黄土成金不可奢。

（责任编辑：凌薇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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